安意如
  毋庸置疑,梭羅是一個超越了概念的束縛,超越了歸類的人。
  畢業於頂尖的哈佛大學,卻信奉愛默生的自然主義與超驗主義哲學。不愛紐約、曼哈頓之類紅塵滾滾的大都市,卻偏愛瓦爾登湖的荒涼山水。不愛慕錢財,有唾手可得的大好賺錢機會,卻將之棄之不顧。即便放到今天,梭羅的行為依然充滿著特立獨行的“前衛”意識。
  莫裡斯薩克斯在《充滿幻覺的輕浮年代:巴黎日記》里說:“我要對奢華、膚淺和多餘的事物,也對自己說,再見了。”1845年3月,梭羅則身體力行,告別浮華喧囂的社會,隻身一人來到瓦爾登湖畔的森林,手裡拿著一把借來的斧子。在臨水最近處,他砍伐高大筆直的白松,為自己築起了一座遮風防雨的木屋。那樣的簡陋木屋,在彼時的美國尚不多見。
  他興緻勃勃地在《瓦爾登湖》一書中詩意般寫道,“我將主要的材料砍成六英寸見方,大部分牆柱兩面都加工過,而椽木和地板則只收拾了單面,另一面還留有樹皮,因此比上鋸過的那些更顯得壯實天然,每一條木料的末端我都精心地鑿出了榫頭或者榫眼,因為這時我又借到了其他的工具。”實際上,這樣的勞作陸陸續續,遠沒有作者描述的輕而易舉,一直持續到冬季的來臨。“一個木瓦覆蓋、灰泥加身、密實緊湊的房子,寬十英尺,長十五英尺,柱子高八英尺,帶有閣樓和壁櫥,四壁都開了大窗子,裝了兩扇活板門,盡頭還有一扇門,對面是磚砌的壁爐”的房子終於建造完畢,大功告成。
  一沙一世界,一花一天堂,實際上,這片位於馬薩諸塞州的湖區是梭羅生命中最重要的獨立精神王國。在這堪稱遠離塵囂的地方,梭羅過著簡樸的、近乎隱士般的、反時尚和潮流的實驗性生活,且一住即是兩年有餘。在彼時人看來,梭羅的選擇實在是非理性的瘋狂之舉,今天的屌絲們則大抵會懷疑梭羅是否受過何種精神刺激,就如尼采是一個病態的超人,維特根斯坦是憤怒的禁欲主義者一樣,而視他為“怪咖”一枚,——講求生活藝術的林語堂在《美國的精神》一書中更認為梭羅身上有“刻板”與“明顯的不和諧的音符”之特質,但他肯定梭羅“瞭解幸福的深證內涵”。
  在瓦爾登湖畔的木屋旁,梭羅自己耕種開墾田地,自己種植農作物,將生活需求降至最低。耕種之餘,他大量的時間用來思考,漫步林中,“汲取宇宙營養,享受清風野趣,從事閱讀與寫作。”“等到我們迷失了,我們才會開始瞭解自己。”梭羅追求簡樸物質生活、嚮往精神生活的生命觀,與我們的某種近乎已經被引入歧途的消費生活觀念相比照,尤令人深思。愛因斯坦評價聖雄甘地時曾言:“在若干年之後,沒有人會相信曾經有這樣一個人,曾經在我們居住的星球上這樣走完他的一生。”這樣的評語,同樣適合於梭羅。
  作為國內知名的譯者,李繼宏先生近年來翻譯了不少廣為人知的作品,如《追風箏的人》、《與神對話》等等。《瓦爾登湖》是他翻譯的世界名著系列之一,思接先賢,汲古為新,是他秉持的理念,同時他也承擔著壓力,堅持自己的翻譯風格,讓名著不再難讀,給讀者全新的閱讀體驗,長久的精神享受,是他追求的目標,也是我期待和關註的地方。
  已然很少能夠尋得到瓦爾登湖那樣的避世之所,如梭羅那樣細緻、平淡、雋永地寫下自己的生活,我們對瓦爾登湖的眷戀,毋寧說是內心深處的返璞歸真,對於自然詩意生活的永恆期待。
  依舊渺茫的,並非永不可企及。至少要給自己這樣一個機會,通過文字,走回心中的夢田。我覺得這是《瓦爾登湖》最曼妙的價值。  (原標題:詩意的棲居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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